枚乘是西汉淮阴人,他原本做吴王濞的郎中,后来吴王谋逆造反,枚乘上书劝谏,但吴王根本不听,于是枚乘就离开吴国前往梁国,成为了梁孝王手下的幕僚。当时梁孝王在河南商丘建有梁园,招揽了许多才俊在此聚会。

汉景帝即位后,御史大夫晁错进行了制度上的改革,削弱了诸侯们的实力,于是吴王与其他六个诸侯国共同谋反,他们谋反的理由就是要诛杀晁错。面对此况,汉景帝只能丢卒保车,处死了晁错。而当时枚乘劝吴王不要跟着六国共同造反,但吴王不听他的建议,最终被灭掉了。但这件事让天下知道了枚乘之名,因此后来汉景帝将枚乘任命为弘农都尉。

枚乘在跟随梁孝王的时期,写了不少的辞赋,其中最有名者就是《七发》。后来梁孝王去世了,枚乘就返回了淮阴老家。汉武帝当太子时即听闻到了枚乘的大名,于是他将这位老人家请来宫中,可惜因为枚乘那时年纪太大了,在前往朝廷的途中去世了。

古枚里碑亭

《汉书·艺文志》上记载枚乘所作之赋有九篇之多,但这些赋有的失传了,有的流传后世,但可能是伪托之作,而唯有《七发》最无异议。对于《七发》在文学史上的地位,宇文所安主编的《中国文学史》上篇给予了这样的评价:“枚乘的《七发》是南方‘大赋’现存最早的代表作。”什么叫“大赋”呢?该书做出了如下的说明:“‘大赋’是汉赋发展的第一个高峰,其主要特征是:篇幅超长(长达五百行,甚至更多),使用主客问答结构(让人联想到战国时期面对面的说服劝诱),导言部分为简短的、历史化的散体文,正文部分韵律多变,散韵交错,常用极端的夸饰,多用生词僻字(尤其是象声词、韵脚用字)和双声叠韵词,对仗松散,巨细无遗地罗列堆砌各种现象。”

对于《七发》的价值,游国恩在《中国文学史讲义》中说的更为简明扼要:“枚乘之文,《七发》最著,盖当时之创体,亦辞赋之枝流也。”

后世对《七发》的研究,首先的着眼点是枚乘为什么要写这篇大赋。《六臣注文选》中,李善说:“乘事梁孝王,恐孝王反,故作《七发》以谏之。”看来,枚乘因为有劝荐吴王不要造反的经历,所以他跟了梁孝王后也担心孝王有反意,于是他就写了篇名为《七发》的大赋来做劝谏。

此碑亭处在河堤之上

但也有人认为《七发》的劝谏对象不是梁孝王,而是之前的吴王刘濞,清梁章钜在《文选旁证》中引朱绶之说:“《七发》之作,疑在吴王濞时。扬州本楚境,故曰楚太子也。若梁孝王,岂能观涛曲江哉!”但王增文在《枚乘〈七发〉主旨新论》一文中,经过从六个方面的考证,最终认定《七发》是写于梁国而非吴国,而内容就是为谏梁孝王而作,这个结论等于印证了唐李善在注释中的所言。而游国恩也赞成李善的结论:“《七发》不知作于何时。《文选》五臣注枚乘事梁孝王,恐王反,故作《七发》以谏。以意度之,五臣之说是也。”

关于《七发》的第二个问题就是名称的涵义,换句话说,“七发”究竟为何意。关于对“七发”的解释,《文选》李善的注释中称:“《七发》者,说七事以起发太子也,犹《楚辞·七谏》之流。”李善认为,“七发”就是用七件事来启发太子,同时李善又进一步说“七发”就如同《楚辞》中的“七谏”。看来,这是李善的一个小疏忽,任鹏在《中国美学通史》中说:“在李善的注释中,显然犯有年代的错误,即《七发》在前而《七谏》在后,倘若细加追究,固不宜以后者解释前者。”

旁边的钓鱼台

在李善之前的刘勰于《文心雕龙·杂文》中说过这样一段话:“智术之子,博雅之人,藻溢于辞,辞盈乎气,苑囿文情,故日新殊致。宋玉含才,颇亦负俗,始造对问,以申其志,放怀寥廓,气实使之。及枚乘摛艳,首制《七发》,腴辞云构,夸丽风骇。盖七窍所发,发乎嗜欲,始邪末正,所以戒膏粱之子也。扬雄覃思文阔,业深综述,碎文琐语,肇为《连珠》,其辞虽小而明润矣。凡此三者,文章之枝派,暇豫之末造也。”刘勰夸赞了《七发》写得是如何的壮丽,而后他又说了句“盖七窍所发”。看来,刘勰认为“七发”就是开启人身体上的七窍。

碑券的另一面

对于刘勰的这个说法,游国恩并未分析其正确与否,而是从分类上予以了批评:“其流遂广,其义遂变,率有辞人淫丽之尤矣。是七之礼,与汉赋名异而实同耳。刘勰目为杂文,侪宋玉《对问》、扬雄《连珠》于同列,误矣。”游先生认为,“七发”就是大赋,而刘勰却将其视之为杂文,这应当是一个错误。饶宗颐先生则认为,“七”在《周易·复卦》中有“七日来复”的说法,因此从内容上讲,“七发”所描述者是通过语言来给太子治病,故而“七发”应是“七复”的意思。

但也有人认为“七”乃是一种文体,徐师曾在《文体明辩》中说:“七者文章之一体也,词虽八首而问对凡七,故谓之七。则七者问对之别名,而《楚辞·七谏》之流也。……”徐师曾认为,《七发》一篇是两人之间八问而七答。陶秋英在《汉赋研究》一书中也说:“自枚乘《七发》始,而‘七’为赋中一别体。可见枚乘在赋史中的重要,《七发》在赋史中的重要。”